外婆家有一臺石磨。據(jù)說是外公那時,從幾十公里的外縣挑著回來的,它由青石整塊開鑿而成,上面整齊地排列著交錯的紋理,是家族傳承發(fā)展的見證者,是我靈魂寄托的地方,它承載著我美好童年的回憶。
小時候,我們這些孫子外孫們,都喜歡去外婆家,雖然外婆家遠在五十公里的大山里,那時交通工具有限,大部分都是靠步行。但是一到假期,不用相互聯(lián)系邀約,第一時間飛奔到外婆家,投進外婆的懷抱。
每年暑假,隨著玉米慢慢成熟,這時候石磨也派上了用場,由于地處山區(qū),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指望這盤石磨能磨點漿粑,換一下口味。每天早上五點鐘外婆屋外就陸續(xù)排起了長隊,外婆總是微笑地打開大門,讓大家進屋等候。對于年齡大的人,外婆就招呼大舅搭把手,只見石磨在大舅的手里飛快地旋轉(zhuǎn),外婆將新鮮的嫩玉米一勺一勺地添進石磨的進料小口,石磨頓時就流出汁水,汁水慢慢流下滴落在下方的木盆里,玉米的芳香瞬間彌漫整個屋子。那時我們看著好玩,就吵著要幫舅舅推磨,可是那石磨在我們手里根本不聽使喚,無論使再大的勁,那石磨就是紋絲不動,外婆看著我們滿臉汗水,語重心長地說:“看,推磨難吧,你們只有好好學習,將來才不用受這罪。”
每到年末,家家戶戶準備置辦年貨的同時也會做豆腐,這時外婆便提前對石磨進行掃灰、清洗,輕輕撫摸石磨的紋理,就像對待她的老伙計一樣。外婆每次都是將石磨的使用權拱手讓出,我有時不太理解就問:“我們家的石磨,為啥我們不能先用,而且這么多年都不收錢,你看人家的磨坊還收錢呢?”外婆總是笑著說:“都是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,收啥錢,再說你看這石磨它寧愿自己受損也要為咱們碾碎糧食,表面上看是石磨吃虧了,但它卻通過不斷地碾磨,使得自己更加鋒利,這就是我常給你們說的‘吃虧是福’。”
時光荏苒,往事如煙。我們這些孫輩們在外婆的呵護下逐漸長大,也已成家立業(yè)。每次看望外婆時總是關心我們的工作、家庭??粗馄派n老的面容和閑置的石磨,我心里說不出地難受。外婆在她76歲的時候離開了我們,全村的人都來幫忙,有的甚至從外地趕回來參加她的葬禮,那一刻,我才真正懂得外婆,她用樸實善良贏得了全村人的尊敬。
直到現(xiàn)在我去外婆家,都會看一眼放置在墻角的石磨,撫摸著它,我仿佛又看到外婆微笑的樣子,艱苦的生活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,但她卻依然對生活充滿希望。每當在工作中我遇到困難時,我都會想起外婆對我的教導,她那種樸實無華的家風、家訓,讓我們受益終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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