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去鄉(xiāng)下母親家,傍晚吃完飯和母親出去散步,索性就走遠了一些,不知不覺就走出了村子,走進了鄉(xiāng)間田野,田野里一陣陣熟悉的小麥味道順著微風撲鼻而來。暮色里,一片金黃的暖色驟然吸引了我的眼球,只不過十來畝的一片麥田,卻在一瞬間將我童年的記憶喚醒,想起了小時候我們收割夏麥的場景和父親一生對小麥的熱愛。傾聽著麥田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,似乎在訴說父親、小麥與我之間的故事。
記得上小學(xué)時,每年的麥假是我最難過和頭疼的一個假期。 那時,爸爸在糧站上班,天天忙的都顧不上回家,家中四五畝收麥的任務(wù)自然就落到了我和媽媽身上。到了麥熟那幾天,母親提前會把鐮刀磨得锃亮,等不到天空大亮,我和母親就開始下地割麥子。一到地頭,母親就迅速行動了起來,邁開腿,彎腰快速揮鐮,一大片的小麥不大一會就在母親的一鐮一鐮中倒下。我跟在母親后面,每次不到一個時辰,就覺得腰腿酸痛,已快堅持不下去了,一屁股坐到田埂上,不管不顧,就開始吃東西喝水。有一次,收割家中最大的麥子地,我和母親從一大早忙到中午還沒割完,我實在累地沒有了一絲力氣,一把鐮刀揮過去沒有割到麥子,反而割破了自己的腳后跟。這時,母親急忙背起了我,一口氣把我送到衛(wèi)生院,包扎完傷口后就把我送到了父親工作的糧站。
到糧站后,我原本以為這下輕松了,不用干活了。沒想到父親比母親還忙,忙得根本顧不上我,還給我“下達”曬麥子、裝袋子的任務(wù),造成了我后期傷口化膿感染。但我沒有埋怨父親,而是深深被父親對待工作的熱愛和認真所感動。
到了收糧時節(jié),糧站的倉庫門前人潮人海,各種農(nóng)用機器轟鳴,父親的工作是負責驗收麥子質(zhì)量,只要是麥子里雜質(zhì)多、發(fā)芽潮濕、不夠飽滿等有問題的麥子,都逃不過父親那“火眼金睛”的雙眼。那些因麥子潮和其他原因沒有驗收過關(guān)的上糧戶,不愿將麥子拉回去,就再三請求父親,甚至愿意評上最低等級,再貼點錢就算完成上交公糧任務(wù)了。那時連續(xù)的幾天晚上,父親的房間乃至床上都堆滿了麥袋子,忙碌了一天的父親,晚上就和我睡在了糧站倉庫里的麥堆旁,一邊看著麥堆,一邊對我說:“不是爸爸不近人情,而是收了殘次的麥子就對不起國家對自己的那一份信任。糧食,那是一個國家的根本。”那時,我第一次知道父親每年收糧都是在倉庫里睡覺的,陪伴他的,是一倉庫的小麥。
有一年收麥,二伯和幾戶人家把麥子運到麥場,遇上了接連幾天的陰雨天氣,沒有及時脫粒和晾曬,就成了發(fā)芽的小麥。二伯想著父親在糧站驗糧,就拉著發(fā)芽的小麥來到糧站。當父親把手中的鏟子伸進糧袋,對著手中的小麥皺了皺眉頭,吩咐身邊運糧的工作人員,把袋子搬進了他的房間。那天晚上,父親在收糧時間破例回來了,睡熟的我和弟弟被父母的爭吵聲吵醒了。母親看著父親把發(fā)芽的麥子倒進自家的麥倉,裝上家中上好的小麥揚長而去,為二伯家交公糧。第二天,父親和母親因為那晚發(fā)芽麥子吵架的事讓相鄰知道了,那幾戶人家也不好意思去糧站找父親了。可那幾袋芽麥磨成的面粉,又苦又澀,硬是讓我們家吃了好幾個月。
“起風了,咱回家吧。”母親的聲音將我從記憶中拉回。“媽,剛才我想起了,那年您和爸爸因芽麥吵架的事。”母親笑著對我說:“多年以后,我知道了,你們爸爸每張獎狀背后的小故事。當時,真不該為難他呀!”是啊!父親的一生與小麥為伍,從糧站收糧到面粉廠收糧,他的身體浸染著小麥的味道,他的品質(zhì)也如小麥一樣金光燦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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