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父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,樸實憨厚卻帶著一股子沖勁,一輩子辛勤勞作,剛正不阿,從來不在子女跟前說苦叫累。我印象中的父親始終是高大魁梧,嗓門洪亮,沒有他不會不能的,走起路來一陣風,不僅家里的“鐵疙瘩”玩的團團轉,而且干起莊稼活來一個能頂仨,用粗狂豪放來形容一點不為過。
歲月如梭,隨著時光的流逝,父親的脊背不再那么挺拔,步伐也沒有過去那么堅定,說話的音調和語速也減慢了許多。不經(jīng)意間,發(fā)現(xiàn)父親真的變老了,但往事浮現(xiàn),亦如昨日。
父親姊妹六個,他排行老四,爺爺去世的時候,他和弟弟妹妹還沒有成家,在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,光靠父親的工分遠遠不夠家用,經(jīng)常是有了上頓沒下頓,生活一貧如洗。為了吃飽飯,姑姑和父親白天掙工分,晚上用架子車拉上滿滿的一車煤,走上二十多里路賺點運費做補貼。
80年代后期,市場經(jīng)濟慢慢好轉,我們姊妹三個上學,加上奶奶身體虛弱,家里用錢的地方太多,單靠幾畝地遠遠不夠。在姑父的引薦下,父親買了一臺粉碎機,搞起了糧食加工,隨著父親對這些“鐵家伙”的熟悉,我們家的加工規(guī)模不斷擴大,各種磨面機、脫粒機,鍘草機,幾乎占了半個小院。每當機器故障時,父親總是研究說明書,自己摸索的拆了又裝,裝了又拆,反復的試。印象最深的是,每到麥忙期,父親便提前把脫粒機拉出來,翻了個遍的檢查,上油,試轉,經(jīng)常搞的家里麥穗滿天飛。
打收麥起,父親就拉著脫粒機從北邊的上峪口村一路往南到我們村,整整10天,父親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,睡過一次安穩(wěn)覺,干饃、啤酒是父親在外的便餐,偶爾,會有老鄉(xiāng)給父親捎上一碗熱乎飯或者一條饃夾菜。在回到我們村的時候,父親的三頓飯便由我來送。記得很清楚,第一次送飯時,火辣辣的太陽加上金燦燦的麥子,刺的人眼睛疼,我真是一百個不樂意,硬是在母親的斥罵中,我一手提著飯缸,一手拿著濕毛巾和小碗,悠悠達達的走了將近半小時,給在村邊麥場的父親送了過去。見到父親后,我應付的叫了一句“大,吃飯”。父親見我悶悶不樂,滿臉通紅,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五毛錢,“一會買個雪糕,天太熱,明天不要來了,大抽空回去吃”。說完,父親便拿毛巾簡單的擦了一下手和臉,端起小碗自己從飯缸里盛飯。
或許是因為五毛錢,或許是因為明天不用我送飯了,我的心情豁然開朗,便“飽飽的”看了一眼父親。父親眼角的血絲,憔悴消瘦的臉龐,以及黑黝黝的手和胳膊讓我頓感心疼,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,我不想被父親看到,又迅速的扭過了頭,朝著樹蔭下走去。那一刻,我突然體會到父親的艱難和不容易,是自己太不懂事了,也是從那一刻起,在心中對父親有了更多的心疼。此后,每年的忙假,父親的三頓飯都是由我來送。
家里的糧食加工店就這樣一直經(jīng)營到我小妹結婚。期間,我們多次讓父親把這些都賣掉,該歇歇了。但父親總是說,“他還能行,機器也利著呢,停了,機器全成廢鐵了,可惜”。在家里準備蓋房子那一年,父親不得已,將這些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機器全部拆卸,整整齊齊存放在了后院的角落。
每每和父親談起,如何能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在這種有著特大噪音的環(huán)境中堅持下來。父親的回答總是那一句“這個就是我的飯碗,你們的學費”。父親雖然沒有上過多少學,念過多少書,但是,骨子里卻有一種堅韌,不服輸?shù)膭蓬^和執(zhí)著。
父愛如山,母愛無言。讓我們多些時間陪陪漸老的父母親,讓她們的生活多一些歡聲笑語,少一些憂心掛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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